宋云萱这一夜睡得依旧不安稳。
只不过半夜惊醒过来的时候,摸着头上的冷汗回想梦境,梦见的却不是邵天泽跟顾长乐,反而是楚漠宸。
她梦见楚漠宸亲吻她的模样。
梦见大婚那一天是楚漠宸给她戴上戒指向牧师承诺无论如何都会陪她一辈子。
还梦见自己生下第一胎的时候是楚漠宸吻着她的鬓角心疼的告诉她:“以后都不生了。”
她笑他:“还没有生下女儿,怎么能不生了呢?”
是啊,她想要生下一个女儿,向她这样坚韧的生活一辈子。
可是,她有了女儿,却并没有看着女儿成长为她这样的女子。
她捂住脸,在床上蜷起身体,静静的等着天亮。
甚至在想,如果当年顾长歌嫁的不是邵天泽而是楚漠宸,是不是今天的情况就会截然相反?
但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邵天泽那张温柔的脸在她反复的回想下狰狞的像是魔鬼,而且一次又一次的闯到她的心底,将她所有的脆弱都碾压成粉末。
身体上的血钢冷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坚韧而薄凉成性。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吃过早饭,准备出门。
宋云强却总是在看她的身后。
宋云萱能明白宋云强在看什么,也许自己的大哥会认为身后必然有一个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度过了一夜的楚漠宸。
但其实楚漠宸昨晚早就已经走了。
这样的男人不过是觉得得不到的女人有魅力,若是得到了恐怕也不会新鲜几天。
她准备出门,液晶电视上还在播报着云城财经。
“昨日股市有着大幅度的震动,部分股票成交额上涨,有专家调侃是因楚氏独子即将与宋家么女举行大婚而引起的震动,各位股民开始纷纷抢购楚氏与宋氏旗下的上市股票……”
播音员的声音忽的钻到宋云萱的耳朵里。
她眼神一震,蓦地回头。
刚好宋云强一愣,正要手忙脚乱的关电视。
宋云萱皱眉:“大哥,发布我的婚讯,你怎么不告诉我?”
“云萱你听大哥解释,云萱?云萱!!”
宋云萱往外走。
宋云强下意识觉得不好,忙要往外追。
这时候二楼上忽然传过来一道声音:“既然她知道了,便让她去吧,我看她总不至于闹不清自己在宋家是什么地位。”
宋云强只能止住步子:“可是,爸,如果云萱吵着死活不嫁给楚漠宸……”
宋岩打断她:“我看云萱年纪虽小,却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宋云强无奈,只能任宋云萱去。
宋云萱接连给楚漠宸打了十几通电话,但是楚漠宸都没有接通。
她索性干脆打车去楚氏的公司。
出租车司机看她面容焦急烦躁,把车子的速度开得很快。
车子刷的一下经过人医医院的时候,宋云萱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就开口说了一句:“停车。”
那司机立刻停车,不敢耽搁。
宋云萱给了钱才从车上下来,抬头望着人医门诊楼上的大字,眼底阴霾浓重。
不少人都在进医院的时候嘀咕——
“听说这里住着顾长歌的妹妹。”
“是啊,听说跟她姐夫的关系很不错呢。”
有人开始皱眉:“该不会两个人有关系吧?”
有人笑一声,解释:“就算是有点关系也没有什么啊,这个顾长乐是顾家收养的,跟她姐姐没有半点关系,只要人家解除收养关系,嫁给姐姐的丈夫也不算是乱来。”
接着,便有人开始质疑真假。
宋云萱没有听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而是垂下眼睫,收敛了眸光中的冷戾,往医院的住院部走。
她已经去过一次顾长乐的病房,而且对那个病房的印象记忆深刻。
这次没有宋云佳在前面带路,她也能十分顺利的找到病房的所在地。
她一路往前,没有半分的犹豫跟不确定。
上电梯的时候有人嚎啕大哭,她也不过是冷冷扫了一眼。
在这个医院里每天都有人死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死掉,亲人的哭泣都无法挽留。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有人哭总比没有人哭要好得多。
她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了她哭。
她死前唯一看见的就只是邵天泽,他看她要死,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哭?
她从电梯里出来,到了顾长乐的病房门口,这时候刚好是探视时间。
别人看她面容沉静,都以为是预约过了的亲属过来探望,也没有医生护士阻拦。
宋云萱将手放在病房门的把手上,轻轻一拧就把病房的房门给打开了。
里面的空气静悄悄的,干净的窗帘跟精美的装修都让这间病房看着一点病态也没有。
精致奢华的白色真皮沙发摆在病房里,一张精美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几本杂志跟一个茶杯。
杂志是财经杂志,茶杯是马克杯。
她从这两样东西就能判断出这是邵天泽的东西。
看起来邵天泽是昨晚陪在这里的,今天早上才刚刚走。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医生刚刚查完房,顾长乐好像睡过去了。
宋云萱虚掩上房门,一步一步向着顾长乐的病床走过去。
心理就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钻心蚀骨的撕咬一样,她疼的双拳紧攥,一双眼睛已经开始慢慢泛红。
顾长乐侧身而卧,仿佛不舒服,难过的翻了个身,却并没有醒过来。
宋云萱望着她,眼神犀利而尖锐,仿佛一把尖刀一样,想要将顾长乐的脖颈就这样戳一个洞,看着她流干了血而一步步的迈向死亡。
她走过去,轻盈的如同鬼魅。
室内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缝,清风吹进来,吹动了她的衣角跟发丝。
她双眸乌黑,死死盯着床上的女子。
然后,犹如魔怔了一样忍不住的抬起了双手。
她的手指纤细而干净,指甲圆润的就像是沙滩上亮丽的粉色贝壳。
然而,这个时候,她的手指却一分分的伸出去。
然后虚合的放在了顾长乐的脖颈上,想要将手指收紧——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我们?”
一个青雉的童声忽然传过来。
宋云萱一愣,猛地僵住。
接着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爸爸,你是不是跟妈妈吵架了?”
邵天泽温和的声音响起:“淼淼,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呢,你不知道吗?妈妈可是爸爸的宝贝,爸爸最喜欢的就是妈妈了。”
撒谎。
邵天泽在撒谎。
宋云萱收回手,后退一步,眼神冷毒:“这个骗子。”
面前的顾长乐依旧在睡梦之中,宋云萱听见自己那两个孩子的声音,眼神慢慢冷静下来。
她抬手像是一个温柔的姐姐一样,将手放在顾长乐饱满的额头上,轻轻将她的发丝拨开,眼神却锐利的仿佛薄刀一般冰冷:“你还没有资格让我亲自动手杀了你,我的儿女不会希望她有一个我这样冲动的母亲。”
顾长乐在睡梦中。
她的声音又低,顾长乐只是皱了皱眉便仿佛做了噩梦一样摇着头要醒过来。
宋云萱声音轻轻的,俯身凑在她耳边,仿佛要将话语融入到空气里一般缓缓启唇:“你的报应,马上就到了,姐姐算是仁慈,所以先来通知你一声。”
说完,她弯了弯唇角,眼神柔和而慈善的收回手,转身离开。
前脚刚出房门,后脚邵天泽便带着一双儿女到了病房的门口。
房门虚掩着,邵天泽脚步顿了顿,打开门,没有看见里面有探病的人。
他的大儿子顾奕抓着他的左手,小女儿顾淼淼抓着他的右手。
一个七岁,一个六岁,都是漂亮而可爱的孩子。
宋云萱站在拐角处,望着那两个孩子。
那是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那两个孩子耗尽了她作为女子的所有柔情。
可是,她们的母亲都已经被挫骨扬灰,这两个孩子却还什么也不知道。
邵天泽会编造什么样的理由来骗这两个孩子呢?
她觉得很好奇,却没有任由思绪继续蔓延的猜测下去。
双脚停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却很想驱动双腿去抱一抱那两个孩子。
她忍住这样的冲动,眼神变换,最终还是薄凉而冷硬起来。
旁边有护士走过去,看见她开口询问:“小姐,你要探病吗?”
宋云萱转过头,瞳眸无情:“已经探完了。”
说完,她冷冷转身离开。
顾长乐的病房门口,七岁的顾奕望着护士出来的那个拐角,有点走神。
妹妹顾淼淼奇怪的望着哥哥:“哥哥,你看见妈妈了吗?”
顾奕转身抓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妈妈暂时不能回来了,你要听话等着妈妈好吗?”
顾淼淼撅嘴,委屈的想哭:“可是妈妈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顾奕也觉得很为难,想了想才开口:“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出差,所以我们可能要有几年看不到妈妈了。”
顾淼淼很难过,绸缎一样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
顾奕摸摸她的头发,拉她进病房:“好了,小阿姨好像做噩梦了,你快去安慰安慰她。”
顾淼淼转头看从床上忽然坐起来的顾长乐,皱了皱眉毛。
顾长乐紧张而害怕的醒过来,一把抓住邵天泽的手,手心已经汗湿,嘴唇也苍白的厉害。
邵天泽担心的问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邵天泽,眼神惊惧:“顾长歌回来了!顾长歌回来了!她没……”
那个死字还没有说出来。
邵天泽就一下截断她:“小奕跟淼淼都在这里,你说话小心点。”